“兰将军。”
蒙着面的关风月骑马前来:“不知道刚才兰将军是否看见过一队黑衣人?”
“黑衣人?什么样的?”兰俊航问道。
“刚才我军冲杀时突然从树丛中窜出一群黑衣人,装备精良,人手一具连弩,魔军被射的纷纷倒地。本来我想上前去问下,可这些人一句话都没留下便离开了,真是奇怪!”
“人手一具连弩?装备精良?”
兰俊航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,连弩可以连续射箭,且制作精巧,价格昂贵,不是一般人可以用得起的。
但如果这群人的目标只是魔军的话,这些黑衣人是绝对可以与梁军合作的。
但,得先摸清楚他们的底细才行。
不过眼下战事要紧,梁军首先得进城才行,不然城外的军队只是无根浮萍而已。
“步军校尉魏陌洲见过兰将军!关将军!将军,步军已经集结完毕,随时可以进城!”
魏陌洲生的浓眉大眼,身体粗壮。他本是山野流民,投军之后因为其精湛的刀术被兰俊航看中,自此成为步军校尉。
“关将军,时间紧迫,我们速速进城!”
关风月闻言点了点头,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来到安陵城东门。
不一会儿,分属两军的将领也骑马赶到,除了兰家这里的刘、杜两位将军,关家那边也有两个骑着马的杂号将军。
有关关家的家事兰俊航多少也知道一些,除了跑船和经商的,还有两人从军。
其中那个皮肤黝黑,鼻子端正,留着八字胡,身背双斧的便是关家长子关睿,扬武将军。
虽然关睿也是个一等一的猛将,但是打仗缺乏谋略,脾气暴躁,导致他从军生涯中因为打烂仗战败和暴脾气得罪他人,军中职位一直升升降降,得不到重用,人到中年也不过混了个杂号将军。
另一个人看起来容貌轩昂、风姿俊爽,在兰俊航眼中颇有点油头粉面之相的则是关家三子关合。
关合此人与他的大哥关睿正好相反,关合生性谨慎,胆小,贪图享受。
若是依照兰俊航的标准,此人根本就不是合格的领兵之人,但凭借父荫,也在军中混了个奋武将军的位置。
总而言之,这两个将军兰俊航都不太喜欢,幸好他们只是友军之将,若是在兰家军下,兰铁亭早就将他们给叉出去了。
两路步军一起赶到了安陵城东门,此时东门紧闭,城墙上一个兵丁都看不见。
“我乃大梁征西军…”
兰俊航还未说完,城头上突的便射下几箭来,正奔着兰俊航而来,他银枪一抖,箭支自然段成两截,掉落在地。
余下箭支皆被众人挡去,暴脾气的关睿更是破口大骂。
“他妈的老子来援你这安陵城,不但不开门,还用箭射老子!”
“将军莫怪,这几日魔军日日袭扰,我军缺兵少粮,疲惫不堪,还以为是魔军攻城了!”
见城头有兵丁回话,兰俊航再次朗声道:“我乃大梁征西军虎贲军将军兰俊航,虎威军将军关风月亦在此处!为何不速速打开城门,还要用箭射我!城头梁军,拿着火把给我仔细照照!”
一抹亮光出现在城头,将安陵城东门照亮:“是…征西军,速速…开门!”
城头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,安陵东门在巨大的噪音下向两边开启,三四个手持火把的梁军士兵从里面跑出:“安陵东门守备队长肖光,见过几位将军,兵丁实在是太过紧张,放箭不是有意的!”
“瞎眼的东西,竟敢向老子射箭,老子现在就斩了你!”
看到这主使之人,关睿自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,跳下马手持双斧就要向那守备队长斩去,就在那肖光闭目等死之际,一杆银龙枪横在他面前,生生将关睿的双斧挡住!
“兰俊航,你敢拦老子,让开!”
“现在大敌当前,还是用人之际,怎可以胡乱杀人!不然军中军法还有何用处?更何况若是你又困又饿,前有敌人,后无援兵,你也会像现在这样有个清醒的头脑?”
兰俊航银龙枪一抖,关睿的蛮力便消弭于无形,甚至还被逼退了几步。
正当关睿想要对着兰俊航劈下的时候,身后关风月的怒喝让他生生停下了动作。
“够了!现在叛军猛攻西门,我们却还在这里吵吵嚷嚷!”
关风月一手把住剑柄:“肖光,等战事平息,自去领三十军棍,余下射箭之士兵,每人二十军棍,你服不服!”
“在下服气!肖光多谢关将军不杀之恩!”
那肖光赶忙磕头谢罪,已经到了这个地步,若是关睿还想要斩杀此人,那必然失了人心。他只得悻悻收起双斧,顺便瞪了兰俊航一眼。
而接下来,那肖光说的话却让关风月与兰俊航大吃一惊。
“两位将军,快救救安陵城吧,城中部分梁军已经哗变,我们根本无力阻止啊!”
“哗变!”
兰俊航与关风月对视一眼,兰俊航出言问道:“既然安陵城中哗变,你们为什么不派人去增援!”
“将军,我们不敢啊!城门守备队不过三百多号人,要时时刻刻防备叛军攻城!若是我们一走,叛军可能趁虚而入!我们不是不想去,是真的不敢去啊!”
看着声泪俱下的守备队长,兰俊航也能明白他的无奈:“若是如此,我等必先平叛。俗话说得好,攘外必先安内!对抗外面敌人前,先得把内部问题解决了,不然我兰俊航可担当不起人城皆失的责任!既然如此,关将军你带兵去城北,本将军带兵去城南如何!”
“等等!我关家军去哪里,是你兰俊航能决定的?”
这懒洋洋的声音,正是一直没有开口的关合,兰俊航眉头一皱,杜松更是开口骂道:“关合,你他妈什么意思?既然是平叛,去哪里又他妈有什么区别?”
“本将军当然没有什么意思,万一兰俊航要我们去送死,我们关家军也要去吗?”
刚才关睿杀人未成,这会儿也开始给自己弟弟帮腔:“哼!谁知道你这小白脸是不是挖了坑让老子跳,老子偏要去城南,你管得着?”
“关合!关睿!”连关风月也看不下去了:“兰俊航是虎贲将军,虽然不同属一军,但也是你的上级!”
“六妹你不明白,我这可是一心为了关家呢!这冠军侯,哥哥我一定要帮你争过来,到不了兰俊航手里去!”
呵,图穷匕见了呢!
兰俊航心中冷笑,他也不怪关风月,毕竟这两人都是她的兄长,让她处于非常难堪的处境。
“兰将军,要不…”
就在两方僵持之际,兰俊航对着关风月露出安慰的笑容:“既然如此,那我带兵去城北,关将军带兵去城南,如何?”
“这还像话!我们进城!”
眼见着关合、关睿骑在马上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,刘挺忍不住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:“这熊样还想拿冠军侯?怎么不去吃屎!”
“就这样放他们走了?”
姚昊霖为副官多年,知道自己将军是个怎么样的人,但也兰俊航的大度不甚理解。
“耗子,若是不让他们走,难不成还要动手来着?关风月那是没办法,自然是被关家逼得紧了!而那关睿和关合这两个人就是关沛招来给本将军上眼药的。对本将军来说,上哪里平叛都一样!他们要这样执拗,迟早一天是要倒霉的!”
“将军英明。”
一番解释之后,看着满面愁容的关风月骑马入城,兰俊航也骑上自己的灰风,招手让那个守备队长过来。
“多谢兰将军救命之恩,属下知道叛军盘踞在何处,让属下在前面引路便可!”
兰俊航大手一挥:“前面带路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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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陵城外倒还正常些,但是城内的景象却完全是地狱一般。
浓重的烟气和血腥气在四周弥漫,许多建筑上位燃烧殆尽,还在往外冒着大火。
过火之处,到处都是冒着黑烟的残垣断壁,倒塌的墙壁与房梁都被烟火熏成了黑色,脚下污泥水洼遍地,但这些污泥和水洼中混合的黑色液体根本就不是水,而是人血。
原来繁华的大街,此时早已人去楼空。
街边和墙根下都是没有掩埋的尸体,这些尸体仅仅只有一条草席裹着,有的早已腐烂,散发出阵阵恶臭,并引来成群的苍蝇。
面黄肌瘦的难民麻木的与尸体坐在一起,有人跪地嚎哭,有人与其他人一起费力的将尸体拖拽出来放好。
透过火光,兰俊航甚至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人,用刀割下尸体尚未腐烂的手脚,见到大军路过便奔逃而去,至于割尸体干什么,兰俊航已经猜到了七八分。
“等一下!等等!你们是东边来的官军么?”
一个上了年纪的民夫抛下手中的尸体跑到兰俊航跟前:“老头子听人说书的时候知道了你,你就是那个虎威将军!帮帮我们吧!”
兰俊航忍着怒火,跳下马来:“这一切都是那魔军做的?”
“不是,不是,是那些梁军!这些畜生!就在前面!本来城主还雇了我们给那些梁军运军械粮食,可是那些人…突然就翻脸了!虽然安陵还没破,可这个样子,和破了又有什么区别…那些兵,见人就杀,见女人就抢,把钱财粮食抢完了就放火烧掉…老头子的儿子被那些兵给杀了,十四岁的孙女也被他们抢走,现在都不知去向…”
梁军的名声因为这些人而败坏,这样残酷的行径,和土匪强盗又有什么区别?
“败类!这些人都是大梁军的败类!”兰俊航双拳紧握,目眦欲裂:“众将士听令!凡是在城内遇到杀人纵火,奸淫掳掠者,就地正法!”
“是!”
不远处的街道上影影绰绰,借着街边民宅中窜出的火苗,可见许多人扛着武器,拖着大包小包,一边还有嬉笑叫骂声传来。
街边的尸体越来越多,许多人刚死没多久,其中大多数的女子尸体大多数都衣衫不整,腿间满是污浊之物。
有的还被作恶的在下体插入了木棍和稻草,明显是死前受尽了凌辱。
兰俊航没有骑灰风,城中骑马反而会施展不开。他双手持枪,身旁的姚昊霖、魏陌洲纷纷拔剑出鞘,与后面沉默的士兵一起,迈步向前。